姑姑,傍晚前务必给各殿备足暖炉和炭火,若有畏寒的,也让他们多添置了一两床厚被褥。”
宁诩闻言,似乎想起什么,正要出声问,突然又犹豫了片刻。
“……让敛秋过来见朕,”他抿了下唇,低低道:“朕有话要问她。”
夏潋怔了一下,没说什么,等敛秋来了御书房后,又寻了个借口出殿去了。
御书房只剩下宁诩和敛秋两人。
敛秋是宫中的大姑姑了,资历丰富,将内务司打理得井然有序,平日里见宁诩的机会也有许多,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,行礼后便站在殿中,不擅自出声,等着宁诩说话。
宁诩本来是斜倚在窗边的矮榻上看文书,见她进来,稍微坐直了一点,想了半晌才道:“很快要入寒冬了,内务司准备得如何?”
“回陛下的话,”敛秋又屈膝行了半礼,才有条不紊地说:
“内务司两日前已将新制的一批冬衣、厚被分至各殿,炭盆和熏炉也已翻新擦拭一并送去。暖手的汤婆子数量不够,奴婢吩咐了叫人赶制出来,还有温酒壶、暖砚等小玩意,也陆陆续续备齐了。内务司这几天还在登记各殿有什么特殊需求,很快都能梳理完毕。”
宁诩嗯了一声,顿了顿,又道:“宫中每一处殿落都打理妥当了吗?”
敛秋一愣,不知宁诩问这个的用意何在,垂头思索片刻,才回答:“一些没有住人的宫殿,只配了些暖炉、炭火以备不时之需,白日会有宫人过去洒扫,不需放置太多东西。”
“……”宁诩把文书合上放在一边,问:“北三殿那边呢?”
没等敛秋说话,宁诩又飞快别开眼,像是遮掩什么似的,淡声说:
“北三殿里的人,先前与朕提过,他雪天里时常畏寒,虽不知是真是假,但他身份特殊,也不好刻意亏待。”
“秋姑姑,你有空时便留意一番。”
敛秋怔神仅仅一霎,很快反应过来,应道:“北三殿的用物虽无其他宫殿那样齐全,但至少冬衣棉被、炭火还是有的,陛下既然吩咐,那奴婢待会就领人去那边,看一看是否还缺什么东西。”
“嗯,”宁诩也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,为敛秋的识时务且不多话:“有劳姑姑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
等敛秋离开后,宁诩把冻得发红的指尖放在汤婆子上捂了捂,垂眸盯着自己的手,出了好半天神,才收回目光。
*
敛秋带着两个内务司的宫人,到了北三殿门口。
北三殿是历朝以来的冷宫,关押过许多犯错的妃嫔和宫人,听说大多在里面死的死疯的疯,殿内的每一处角落都留有弃妃撞墙抓挠的痕迹。
宫人们也甚少往这边来,跟在敛秋身后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皆是惴惴不安,拢紧了身上的棉衣,抬头去望宫殿的檐角。
晴朗的天空下,北三殿更显破败不堪,殿檐灰扑扑的,像是积了多年的尘没有清扫。
敛秋叩了叩院门,见里面悄无声息,于是径直推门而入。
北三殿的院子比外头更加杂乱,敛秋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破木板碎花瓶,先去主殿看了一眼,除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睡觉的老太监,什么也没看见。
内务司的小太监过去推了推他,说:“醒醒,住在这儿的段侍——段公子呢?他在哪儿?”
老太监被推了好几下才迷糊地睁开眼,含糊道:“什么段公子……不知道,我不知道。”
话没说完,他头一歪,又睡过去了。
小太监无语地收回手,回头看敛秋,小声说:“秋姑姑,那我们……”
“先分头找一找,”敛秋拧了下眉,道:“注意殿里的角落,要是发现段公子的身影,赶快来寻我。”
几人各自找了好一会儿,将北三殿里里外外找了一通,都没见到段晏的身影。
敛秋有些不安,想起什么,又快步绕过大殿,走到杂草丛生的后院,去看那口枯井。
如果她没记错,这十几年来,井里面可没了好几条人命。
那位段公子不会……
敛秋正朝枯井走去,忽然听见侧方有些动静传来,视线望过去,就发现了曾见过几面的青年的身影。
敛秋蓦地松了一口气。
段晏正坐在院子边缘的一块石头上,垂着眼在打磨着什么。
敛秋走过去,瞧见他身上单薄粗糙的灰布衣袍,不禁问:“天寒地冻,段公子为何只穿了这么点?”
内务司在她手底下,明明不应该会做出克扣段晏衣物的事情来。
段晏听见她的声音,短暂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,复又垂下视线,冷淡道:“没带太多东西。”
敛秋顿了顿,没说什么,只是道:“奴婢待会让内务司送些冬衣过来。”
她又看向段晏,见他握着一柄钝锈柴刀,正在将一块朽木砍下打磨成圆碗的形状。天气寒冷,木刺还扎手,敛秋见青年修长的双手都被磨出了血痕,却不知疼痛一般继续着动作。
敛秋忍不住又问:“过来的时候,北三殿没有给您准备日常用膳的器具吗?”
段晏稍微停顿了片刻,才平静道:“被那些太监宫女搜刮走了。”
他的面色冷白,语气似乎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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