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道了。”封易初自袖中取出一封信,交到那人手中:“寻个可靠的弟兄,将这事办好。”
“是。”
男人领命,转瞬消失,徒留封易初一人的身影陷在黑暗中。片刻后,他微微垂眸,自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咳嗽。
*
朔风卷着沙粒扑在破旧的茅草屋上,赵献捧着好不容易干活换来的米进屋时,头顶一片茅草正被风吹开,在屋外散成一片。
他发出一声惊呼,匆忙放下那半袋大米,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门,将地上茅草一点点捡起,捧在怀中。
数月前,他还是当朝九皇子,京都城中高高在上的雍王殿下,却因一时差错,被贬为庶民,流放至此,连腿也在途中受损,未能得到救治,落下病根。
一朝坠下高台,苦难磨平了他的棱角,正琢磨着如何铺回屋顶,忽然间,本就破旧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,三名男子闯入院中。
他下意识地丢开怀里的茅草欲逃,一桶泔水却先一步泼在了身上,其中一人揪住他凌乱的头发,“赵献,爷又来照顾你了,学声狗叫我听听?”
赵献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般欺凌,指节深深进泥里,两眼呆滞,一言不发,只盼着他们发泄够了,早些离去。
但沉默换来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凌辱。
“真当自己还是什么王爷?”长靴碾过他的手背,将上面的冻疮压得糜烂,那人狂笑出声,眉眼间皆带着怨恨和鄙夷:
“十万将士因你惨死,先帝不杀你,已是仁慈,如今新帝即位,又有谁还会记得你?哟,还成天惦念着回京呢。”
“他们又不是本王害的!是国师!是封……”
赵献试图辩解,说话间,又一双脚踩在了他的脸上,缓缓碾压,直将他碾得面目扭曲。
“你放屁!国师大人一人止三国战乱,何等威风,岂是你可以随意诋毁的?还不是你私窃火药在先?若不是你,我父兄活得好好的,又怎会惨死?还一口一个‘本王’?兄弟们,给我往死里打,挫挫他的锐气!”
男人举起木棍的手悬在半空,正要落下之际,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将木棍打落。
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,一匹骏马停在院前,驿卒翻身下马,腰间令牌泛着森冷色泽。
“陛下有旨,大赦天下,院雍王赵献,既往罪责尽赦,着令其即刻启程返京,不得有误!”
声音落下,那三名男子动作僵住,脸色煞白。
“不可能!定是陛下念错了人!”其中一人忽然踹开脚边的泔水桶,桶中剩下的几点水溅在赵献脸上。
话音未落,却见赵献缓慢而僵硬地抬头,被沙砾磨得红肿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,唇角渗出点点血珠,他狞笑着,双眸亮得骇人:“天无绝人之路!你们等着!本王记住你们了!待本王回京,定要你们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!”
“雍王殿下,”说话间,驿卒已行至身前,“该启程了。”
第75章 第七十五章“属下有一计”
流放之地遥远,车马奔波,赵献回到京都之时,已是春末夏初。
彼时天气正好,微风漫过国师府院墙,裹着槐花的甜香,封易初垂眸坐在青玉案前,玄色广绣垂如墨云,额间殷红花钿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晕。
案头新送上来的奏折积如小山,他素白如玉的指尖轻轻压过纸页,袖口暗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,恍若将一池月光拢在袖中。
两名家丁屏气将藤椅放在他身侧,案上青瓷茶盏被微微震着,碗中泛起丝丝涟漪。
封易初指尖仍扣着奏折,微微侧目,便见千提在椅中铺上一层软垫,已然蜷了进去,藕荷色裙摆在身侧堆成蓬松的云,她将脸埋在团扇大小的话本里。
球球慢悠悠地爬到她身侧躺下,黑白相间的绒毛在风中轻轻颤动。她忽然打了个哈欠,葱白指尖捏着毛毯往小腹一盖。
封易初唇角漾开不易察觉的笑意,墨玉般的眼瞳映着少女发间的菩提发簪,视线重新落回纸上时,连奏折上的字迹都好似染上了一丝温柔的暖色。
暖风掠过廊下风铃,远处槐花簌簌作响。
一阵脚步声忽在这时传来。
“国师大人,人已回到京都,如今正前前往皇宫觐见陛下。”暗卫单膝跪地,玄衣上落着几朵槐花。
“知道了。”封易初指尖微顿,放下折子,转向千提,柔声道:“我入宫一趟。”
千提正在话本上看到些羞人的桥段,眉眼弯成月牙状,忽然见他转过头来,生怕他看到话本上写的桥段,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话本合上,小脸通黄,努力将嘴角的笑压下去,“你早去早回。”
“嗯。”封易初轻轻应了一声,起身,袍角带起的微风轻轻撩动千提的发丝,转眼便消失在她面前。
马车晃晃悠悠,停在宫门口。他身子已好上许多,自车上下来,大步朝宫内走去。
穿过层层宫门,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大殿门口,殿门紧闭
着,小皇帝稚嫩的嗓音从中传来。
“皇兄真是糊涂!你盗走火药意图陷害表兄,却阴差阳错地害死前线如此多将士,酿成如此大祸,朕如何能……”
“陛下!”殿内传来“咚咚”两声,是赵献将头磕在地上,“当初是草民鬼迷心窍,一时糊涂……如今草民已改过,只盼着恢复爵位,做个闲散王爷,若能戴罪立功,在朝中谋个职位,